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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烏鴉、天使

    Intense

    六坪大的辦公室裡頭,Xeron 影印機從一大早就開始不停地接收傳真。一張一張印滿炙熱油墨的紙,不斷地從影印機裡頭噴出。時鐘指著八點四十八分,距離正式上班時間還有一小時又十二分。影印機不斷運作所產生的熱,讓辦公室在十二月的空氣之中,仍然像是一個溫暖的大暖爐。突然,辦公室的門鎖發出了不安份的聲響「喀喳」一聲,門鎖打開了,門被推開了,被拘禁已久的熱氣,瞬間全部往門口的方向撲去。門口的他,被這突如其來的熱情給嚇得退了一步。

    他走近影印機一看,收到的傳真幾乎快把辦公室的地板都填滿了。反正離上班時間還早,他在心裡想著。於是便蹲下身,撿起地上一真真的傳真。然而,當他的手碰到紙上的油墨時,他驚叫了一聲「啊」。炙熱的油墨,在他的右手留下一條深深的痕跡。他不可思議地看著手上火紅的痕跡,又再看看地上一張張的傳真,這時,影印吐出的紙,一張張地全部往他身上撲去。

    一張,兩張,五張,十張…。他被迫用雙手抱著頭,嘴裡不停發出疼痛的呻吟。

   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,影印機停止運作了,傳真不再來了。他在地上又蹲了一會兒,確定一切已經結束。他站起身,試著拍掉那些黏在自己身上的傳真。一張張的傳真,黏在他的手上、頭上、腳上、背上。然而,似乎是因為油墨的高溫,傳真卻無法從自己的身上拔下。他本想用力將它撕下,但隨之而來的卻是撕裂般的疼痛,這感覺,就像是要拔下自己的手指甲一般真實。

    他看了看鏡子裡頭的自己,活像隻烏鴉。

    他衝破辦公室的玻璃,從大樓窗戶一躍而下,展開自己的雙手不斷揮舞。他感覺到自己在上升,感覺到風的力量,眼前繁忙的台北市就在他的眼前,一覽無疑。他在空中盤旋、迴轉、俯衝,彷彿,世界就在他的手中。

    突然,陰沉的天空下起了大雨,他身上汙黑的油墨隨即被沖去。害怕好不容易得到的翅膀被沖壞,他蜷起身體,在空中垂直地落下。就在快要掉到地面之前,他再次展翅。在經過一棟棟的玻璃大樓時,他發現自己新的身影。

    白色的翅膀,在天空中翱翔的身影,自己,彷彿就是個天使。

    他興奮地大叫,快速在城市裡頭穿梭著。突然,身上的紙開始發出不安的聲音,被雨淋濕後的紙,在高速的飛行之下,已經開始變乾。一張張的紙,開始從他的身上剝落。他趕緊用雙手去護著不斷脫落的紙張,但是,一點用也沒有。紙張仍是一張一張無情地從他的身上離去。他也不斷地越飛越低,越飛越低。

    他知道,是時候翅膀離自己遠去。

    他的臉上露出了滿意的表情,再次把自己的身體蜷曲起來,任由自己從天空中墜落。這一次,他不再揮動雙手,因為他知道,他的雙手,並不握著什麼。不久,在城市裡,在大馬路上,出現一灘紅色的物體。

    他,自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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